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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战组/露米】《1965》

·冷战组

·露米

·他人第一人称视角

·战争、地名均属虚构

·前篇废话有点多








原本晴朗的天空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飘起了雪花,蓝色的自行车突然穿过细小的街道划破了我唯一干掉衣服,2017年还没未完,大大小小的战争还未结束,而我的霉运也依旧在继续。

在几个月前我搬到了一个偏远的小镇上,虽然说是小镇但这里更多的还是高大的白桦树,一颗挤着一颗用森林来描述可能更为合适,但也就是因为这样的环境我才会选择这里,也许是受了他人的影响我突然觉得不起眼的白桦林里其实藏了许多怎么找也找不到东西。再者这里确实还是有人住的,在我所居住的地方不远处就还有一个小木屋倚靠在湖边,当然,现在又加了我一个。远离了城市里车子的尾气味,这里有慢节奏的生活还有无限的写作灵感,身为一名靠文字吃饭的人,这个地方也正是我所向往的。

谈论起我的职业就不得不牵扯到我的祖父,
我会放弃高薪工作选择以此谋生也全是靠着他的支持。祖父是统治者之间争夺权力的战争中许许多多的受害者之一,他在最年轻有为的时候坐着装满士兵的车离开了家乡,在几年后战争结束回来时他也坐着那辆车。但实际上也就那辆车没有变,在我的祖母去迎接祖父时,原本的高兴变成了眼中滚动的泪水,而祖父为了安慰祖母他笑着说他是幸运的,他被上帝保佑逃过许多飞速划过的炸弹,只不过唯一遗憾的是右腿留在了堆满尸体的战场上。

这些东西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从我母亲口中得知,然而每每望着祖父塌下的裤腿和腿上狰狞的疤痕,我所感受到的是比敬仰更多的对战争的恐惧。这种恐惧一直持续到了现在,但单纯的、个人的害怕被收了起来,如今的这种恐惧是布于每个人身上的。为了减缓这种令人不安的感受,在各种各样的创造元素里我为坚决的自己打上了反战的标签。然而这类文学并不好写,反对战争必须得先了解战争,与现在的处境完全不同的是,就在几个月前我还在战乱频繁的中东四处躲避着不长眼的炮火,不仅如此,我还访问过许多现役的军人和年迈的老兵,和他们谈论他们所经历的一切,而这一点也是让我最为难受的,现实就在这样不堪,明明他们什么都没有做错,需要牺牲流血的却是他们。更为可悲的是,我在此方面能尽的最大的努力看起来却丝毫不能动摇战争依旧存在这一事实。不过不管作用如何我依旧会继续下去,我的第四本书会完成,接下来的第五本、第六本也会。我在最坏的情况下选择了坚持,更何况现在的我还找到了一个写作的好环境。

在我看来这片白桦林的处处都藏着灵感,为了写书,除了外出采购生活必需品外我几乎每天都在白桦林下度过,逐渐的,清晨的鸟鸣成了起床时的闹铃,观看其他书籍成了我唯一的娱乐。有时候一连几天不去真正的镇上和人交谈,我甚至忘记了除了用文字表达思想外我还可以开口说话,而这种情况也一直持续到了我认识另一间木屋的主人。

我依然记得那是一个难得温暖的早晨,当时我已经搬来大概有一个月但却还是没有了解我唯一的邻居,我只是知道他是一个处在迟暮之年的人。经历了许多天的纠结,最后我终于鼓足勇气向他打起了第一声招呼,不过这一声招呼并没有得到好的回应。老人当时看起来不喜欢我这个打扰他生活的外来者,他蹒跚着走进了屋子然后紧紧的关上了门,这让我看起来就像是胡乱闯进美洲的哥伦布。为了证明自己只是一位和善的邻居,我没有更多的去打扰他,我想留下属于各自的空间效果反而会更好。

听着同样的鸟叫声,看着同样的景色,一同在湖边度过的时间久了,慢慢的,我只是和善的安静的邻居这一身份终于得到了证实。同样的,老人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孤僻古怪,熟悉之后甚至会觉得他年轻时绝对是和非常外向开朗的人。我们在生活上的交集也越来越多,老人腿脚不便我会在外出时带上他所需要的东西,而我也在他的指导下学会了钓鱼,有时候他会在屋前晒着暖阳,而我也会趁着闲暇为他读上几段他想听的苏联文学。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老人成了我选择与社会脱离后唯一的朋友,不过再怎么熟悉他也没有问过我的名字以及为何来这里,当然我知道这也表明他不想让我知道这些东西,于是出于尊重我也从未过问他的过去。我只知道他满头的白发还留着几根金丝,他鼻梁上带着黑色的眼睛眶,脸上有着几道应该是年轻时留下的疤痕,时光以眼角的皱纹作为流逝的痕迹,我想象不到他蓝色的眼睛在浑浊前的模样,就像在来这里之前我也想象不到我会拥有这样的一个友人。

老人的具体岁数我也没有过问,但我能猜测出他不会比我的祖父小多少,我刚到时以为他的身体还算健朗,可后来才渐渐发现其实只是装作给我看。岁月加重了许多病痛,他的手会在拿东西时止不住的颤抖,走路也可能会摔倒,他衣料下的身体瘦弱到像是随时会被风刮走,更令我担心的是他一遇上冷天就会剧烈的咳嗽,严重时带着血丝,而我们生活在北方的白桦林里,寒冷才是经常有的,现在冬天快到了,我甚至开始有些担心他能不能再见到下一个春天。

抱着这样的不安我强烈的建议老人搬到南方去,我告诉他我可以帮助他处理好一切,但他却一口否决,也没有多说是为了什么。他执意要留在这里,像是平淡的准备好了去迎接死亡,而我一个旁观者却在无能为力的着急。

呼啸的北方带来了西伯利亚的冷空气天气,天气慢慢变凉,不知道在那个寒冷的夜晚,白桦树上铺上了一层厚实雪花,小木屋边的湖水也结上了冰,我很久没有见过老人出门了,还记得他说过待冬天时教我如何在冰层下钓鱼。抱着最后试一试的心态我敲起了门准备再一次让他离开这里,而结果和前面的许多次都一样,他再次的拒绝了我的好意。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在担心中度过,为了尽自己所能的去帮助老人,我每天下午写完书后都会煮好罗宋汤送过去。可我所见的依旧是他的咳嗽是越来越严重,无奈我又在镇上的医院买了许多药,但他却告诉我说这些都没用,等寒冷的天气过去他的病自然都会好。但等寒冷过去,这又怎么会容易。

一天又一天地面上的积雪越来越厚,看着飘落的雪花,我想这或许是我经历过的最漫长的一个冬天。

十一月到十二月下旬的寒风不断,而就在十二月快要结束的那天没有风也没有再下雪,外面有点阳光,我期待着可以看见老人出门晒晒太阳,但透过窗户我发现他躺在了床上,他不停的咳嗽,像是要将身体里的肺一同咳出来。我放下笔急忙赶了过去,甚至没有敲门。

“为什么一定要住在这里呢?”我轻拍着老人的背,想让他感觉好一点,但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依旧咳嗽不止。

在过了许久之后,老人才停了下来,他缓缓起身靠坐在了床上。

“他曾说过他喜欢这种地方啊。”我听见他轻声说,他的声音嘶哑又苍老。

而这句话我好像曾听人说过。

“我们聊聊其他的吧,你是做什么的?”还没有等我回忆起,他问道,他的声音还是很轻。

“不出名的作家。”我有些惊讶,这是他第一次想要知道我的事。

“写什么的?”他继续深问。

“反战类的小说。”面对老人的提问我只能带着疑惑如实的回答着。

“反战啊,我倒是自私的希望有一场战争能一直持续下去。”老人垂下了眼幕,像是在回忆着什么,而我极为不解,世上为何会有人留恋战争?

“你知道格斯塔亚吗?”他慢慢抬起了头看着我,蓝色的眼牟早已浑浊不清。

“格斯塔亚?我只了解过它的过去。”我在脑海里翻找着有关该地的记忆,而第一个冒出来的那场惨烈的格斯塔亚战争。

那场战争自1964年开始,前前后后几十万的士兵投入了战场,而我的祖父就是几十万士兵中的一员,他也就是在那里失去了双腿,除此之外,我还见过他的战友,从他们那里了得知许多故事。格斯塔亚,对于我来说那里就像是一张巨大的蜘蛛网,那里牵扯了太多人,发生了太多事。

“您曾生活在那里?还是说您参与过那场战争?”我问,我猜测过无数次关于老人的种种,但我没想到他会与这那场战争有关,毕竟这里离格斯塔亚很远。

“我不是士兵,我的家也不在那儿,”老人缓缓的摇了摇头,窗外没有温度的阳光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他再次咳嗽了几声,这让我非常担心。

“我觉得我快死了,”老人像是看出了我的担忧,面对如此沉重的事情,他的语气却显得很轻松,“想听我的故事吗,这还是我第一次和人讲起,在我忘记或者进坟墓之前总得有人帮我记着这些。”

“乐意至极,”我回复道,老人愿意和我讲述他的故事是我所求之不得的,但他的话语却让人感到担心,"我相信你不会有事的。"

老人没有再看我,他望向了窗外一颗一颗盖着雪的白桦。

“正如我说的我不是士兵我的家也不在那儿,事实上我当时的身份令人不齿,”老人稍稍的停顿,他看向了更远的地方,“我希望你能接受,因为在当时我是靠身体赚钱的。”

听到他的话我吃惊极了,我从来没有想到过眼前的老人在过去会是这种身份。

“我从小就在孤儿院里生活,童时被一个坏透了的家庭领养,在那里我被我所谓的父亲猥亵,这大概也是为什么我身为男性却会去从事那种职业吧,”老人苦笑着,没有常人应该有的对于加害者的愤怒,他更像是在嘲讽自己的人生,“后来我跑了出去,为了在那个年代吃饱,我在快要饿死街头时稀里糊涂的选择了这一行,我进了一家不正当的酒店,而那家酒店就开在士兵驻军地的附近。”

“我身为男性却做这种事,你能理解吗?”他望向我问。

“嗯。”我点了点头,通过真实的见访我了解到许多军队驻扎地附近的情况,老人并不是个例,这类人反而比我们想象的更多,只不过这些都藏在暗处,无人知晓而已。

“我想你一定想不到战争开始后酒店的客人没有减少反而就多了起来,不过这些客人都变成了只想着发泄玩乐的士兵。”老人继续说了下去,“我讨厌一些人,要是以前还可以拒绝,但那时不行,毕竟不止是钱你的命也可能掌握在他手上。”

“不离开吗……?”我问,没有强制性的管理那种地方其实非常不安全,虽然当时军纪上写着禁止这一切,但差不多都变成了空谈。

老人摇了摇头,“当时离开了又能去哪?也许还没出去就会被不长眼的炮火袭击,那里算得上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的确……”我意识到了这一情况——当时的格斯塔亚四面被封锁围困。

“在酒店里来来往往的士兵一个又一个,有些面孔都已经熟悉,也有些见过一面就死在了战场上。而我所要讲的故事就开始在1965年的七月,也有可能是八月,我已经老得记不清日子了,”老人叹了口气,轻声讲述着他所珍视缺又在慢慢模糊的记忆,“我只记得那天的天气很好,有暖阳,有鸟鸣,远处没有炮火声,一群人推攘着一个从没见过的士兵来到了这里。”

“士兵的个子很高,即使是在战场上他的皮肤也白得接近病态,他脖子上无时无刻的紧紧缠绕着绷带,脸上总是带着微笑却依旧让人不寒而栗,对了,他还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像是神秘的紫宝石。我相信如果你能看到他也会被他吸引的。”

我想着老人所描述的人,可惜神秘的紫宝石也会被时光磨的黯淡无光,我不禁想他现在又会变成什么模样?

“他看起来非常不愿意来这种地方,他是被其他人硬拉过来的,说是要庆祝战场上好不容易取得的胜利。那些人喝着酒狂欢,搂着自己想要的女人或是男人,想着在生命结束前多快活几把,在那里面唯独他没有,他拒绝了所有的搭讪和引诱,只是在那里大口的喝着酒。喝了那么多的酒精不管酒量有多好也会烂醉如泥,而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不为所动的人我从未见过。我好奇的坐在远处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但没过多久就被另一个士兵缠上,正当我不情愿的准备开始我所谓的工作时,我看见他指向了我。”老人继续说道。

“‘他是我的,安德烈’他手里拿着酒瓶这么说道,旁边的人突然都开始起哄,我以为他们会争吵一番,不过那个叫做安德烈的人立马离开了我,相反他缓缓的走进,冰冷的指尖轻触过我的脖颈,‘你真好看。’我听见他说。”老人模仿着故人的话语,我能看见他的嘴角在微微的上扬。

“他的话语让我愣在了原地,旁边起哄的人声音越来越大,他们显然是没见过他会这样,我记得他们当时大声吹着口哨,而在不经意间他突然吻住了我。”

“他真是一个浪漫的人啊。”听到这里我忍不住赞叹道。

“一个浪漫的人?”老人摇了摇头,“千万别这么说他,法国佬要比他浪漫多了,他就是一个混蛋啊,你知道吗,第二天清晨他坐在床头抽着和我说昨晚他喝醉了,他不会喜欢男人,他有一个美丽的未婚妻,然后将身上所有的钱留在了桌子上,我当时差点上去打他,其实他不说这些话完全就可以留钱走人然后再也不见,没有谁会在意,但他这么一说就像是在狠狠的羞辱我,简直混蛋极了。而更混蛋的是,十多天后他又来了。”老人的话语带着辱骂的词语,但他的语气却意外的很平静。

“和第一次见面不同这次他的脸上多出了一条子弹划过的刮痕,我记得应该是是在颧骨这里,估计再差厘米就不会有下面的故事了,我听那些士兵说那场战争惨败,几个队的人都埋在了炮灰下,‘呵,他该是多么幸运啊,’我这么想着,而我当时正陪着一个士兵看见他来就讽刺的说‘这下你美丽的未婚妻要心痛了。’听到这句话后他脸色变了,这让我感到我愉快,不过等我回过头来却发现原本在我旁边的士兵突然离开了,而我看见他微笑着快步走了过来。”

“士兵为什么离开,害怕吗?”放弃自己所选择的人而悄然离开,这并不常见。

“我当时也疑惑这些士兵为什么会那么怕他,我后来才知道原来他就是他们的上级。阿,还有一件事,我后来还听士兵们说,他们的长官根本不可能喝醉。”

“那……”他们之间的第一次绝不是什么意外。

“继续我的故事吧,我说到哪里了?”老人没有等我说完我的猜测,他轻声说道。

“他微笑着走向了您。”我回复道。

“嗯…是的,我当时以为他大概会用枪指着我的头说些难听的话,你要知道这些士兵都喜欢这么做,但他没有,他一句话都没说就直接带走了我,现在想想那天可能是我一生中过得最开心的一天了。”老人闭上了眼睛,像是回到了他所描述的时光中,“我会身陷其中也大概就是因为那一天吧。”

“‘为了庆祝我在战场上捡回一条命,能跳支舞吗?’他这么问我,而我当时还带着久久不能释怀的愤怒表示这不值得庆祝而应该是哀悼。听到我的话后他没有做声,我意识到自己也许说的太过,为了弥补我伸出了手。老式碟片在破旧的留声机里转动,我们在月光笼罩的庭院里跳起了探戈,一步一步像是曾一起排练过了许多次,他奶金色的短发有着向日葵的清香,很久未有而又动听的音乐围绕在了我们身旁。那天夜里满是星辰,树上的夜莺也难得放声歌唱,在那个小小的庭院里我们甚至忘记了阻扰我们的一切。但天终究是会亮的,越是留恋它反而过得越快,在离别的时候他送了我一把手枪。”

“手枪?是想让您保护自己的吗?”

“是的吧,不过意义远远大于实际作用啊,其他士兵说那是他最爱的一把手枪,自那以后也没有其他人再找过我,而我差点将这个礼物用在了错误的地方。先不说这个。因为他的庇佑在这之后我便成了这里的唯一,除了他谁也不能碰我,也不敢碰我。但几天过后又是几天,他不在的日子留给我的只有烦闷和无聊。战争还在继续,我们能见面的时间其实很少,他什么时候要走,他什么时候能来,这些我都不知道。即使我不断索求着要他留下,他也还是会走,然后下一次何时见到他,就连是否能见到他都是未知数。这种患得失的感觉是可怕的,我知道我不应该牵肠挂肚无时无刻都在想着他,但远处的枪声,报纸上的新闻,自那天以后每一件事都好像和他扯上了关系。”

“现在想想挺可笑的呢。”老人突然说道,我不仅摇了摇头想要说明并不是这样。

“好在没有失约他都回来了,我当时厌恶极了这场战争,却从未想过就是因为它我们才会相遇,就是因为它我们才会有理由待在一起。我记得有一次见面我曾问过他他所梦想的生活是什么,‘湖边,木屋,白桦林。’他这么说道,后来他又加上了我们。听到这句话后我大声的笑了,他却又摸了摸我的头说如果我太吵的话就只会变成他,我当时还反驳说谁稀罕反正我更喜欢温暖的南方。”老人微笑着,但笑容里却夹杂着很多的无奈。

我似乎理解了老人为何执意要住在这里,但是现在湖边,木屋,白桦林,什么都有了又为什么唯独少了他?

思索之中远处突然刮起了几阵寒风,白桦树被吹得哗哗作响,屋顶上的积雪随着风撒落,而身旁的老人再次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我轻轻拍着他的背想要他感觉好受些,他的身体早已经千疮百孔,他简直太虚弱了,我害怕上帝就在旁边窥探着他的灵魂。

“休息会吧,等你好了我们再来讲这个故事。”我非常担忧的说道,等老人好些后我在壁炉里又加了点火。

“你和他一样呢,”老人的声音更嘶哑了也更小了,看着四处跳跃的火星我甚至以为我听错了,“我知道我好不了了,这个病从是小时候就有了的,每年一到冬天就会变得严重,就算是那段时间也是。”

我再次回到了老人的身边,在一旁静坐着。

“格斯塔亚的冬天也很寒冷,我还记得那几天晚上像今天一样,”老人望着窗外的景色缓缓说道,“对于咳嗽这件事我一直不想去麻烦他,虽然很痛苦但那么多年来我几乎是习以为常了,可那次不同,我好像更严重了,不管我再怎么装作没事见面时他还是知道了,当时他为我找来了最好的医生,虽然最后他也只能建议我去温暖点地方,不过你要知道那时候四面可都是炮火,医生连受伤的士兵都照顾不来又怎么会来为我治疗?不仅如此那几天夜晚我咳得厉害,而他没有厌烦反而紧紧抱着我,他轻拍着我的背直到我深深的睡去。”

不知道是不是添了火的的原因,在某个瞬间老人的微笑确实是有温度的。

“他真的很爱你呢。”我说道,我忽然想起了我曾经认识的那位老人也告诉过我他在格斯塔亚爱上了一个人。

“也许吧,不过当时从事那种职业这样的幼稚想法是绝对不能有的,这样只会受到不必要的伤害,”时间抚平了情绪的波澜,老人没有叹气,但他的眼神里却又藏着许多盖不住的情感,“是我到至今都没有醒悟过来,即使已经变成如此。”

“发生了什么吗?……”我试探的问。

“炮火不断,我们幸运的在死神的镰刀下逃生,战争结束,我们却必须分开。”

“我们都没有想过这一天会到来,我以为这场战争会打很久,久到我厌恶他为止。在和他相处的时候,我也从未奢求能够得到他,他有美丽的未婚妻,他有自己要过的生活,一个幸福美满的生活 ,但离别的那一天来的实在太快,快到所有的相伴都变成了转眼间的一瞬。1966年,他和部队一起因为突然改变的命令离开了 ,他没部来得及见我最后一面,但临走前他留下了我们约定见面的时间和地点,他还说他能够回家了。”

我所认识的那位老人也是在1966年回到了家。

“他能够回家了,但我依旧只能待在那儿,我期待着见面的时间快点到来,这样我就能够再次见到他,可我同时也害怕着,我害怕那会是最后一次见到他,我害怕那是真正离别的日子。”

“后来呢?”带着许多猜测,我问。

“后来啊,我的害怕成了真。”

一阵寒风从北方吹过,白桦林里沙沙作响,从屋里窗户望去,盖着雪的树影斑驳。

“约定的时间和地点都没错,但却多了一个人——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位漂亮的女士,正对着他微笑。你知道吗,安排这样的见面,所有的意思都很明了,他是来说再也不见的。我明白这才是一对真正的恋人,他们甜蜜到让人心生嫉妒,而就是在那一刻我才知道我有多在乎,我才知道原来我放不下关于他的一切。我站在远处掏出了那把他起初送给我的手枪,我颤抖着瞄准了女人的头,瞄准了他第一次见面就和我说过的那个未婚妻,”壁炉里火星四溅,我听得出来老人的声音在颤抖,“但我终究没有下手。一切都是那么可笑,在枪口上我看见了金色的长发和碧蓝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我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也就是在那一刻我才意识到原来我一直都只是个替代品,而在此之前我天真的以为他对我说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我放下了手枪,绝望而又疯狂的抓破了自己的脸,鲜血留过了脖颈,那时我明白他们就是最般配的,而我的存在现在就是多余,我也不会过去自取其辱。我离开了那里,也离开了格斯塔亚。”

“湖边,木屋,白桦林,这里是追不回的故土,格斯塔亚,那里有得不到的故人,这就是我的故事了。”

“格斯塔亚,得不到的故人,布拉金斯基先生……”我想起了一年前的一次访问,结束时我曾认识的那位老人说出了同样的一句话,回忆着所有的描述都契合在了一起,我想要确定我的猜测,“您是琼斯……?”

“你认识他?”老人抬起了头。

“我曾访问过他,他是我爷爷的战友。”

“他过得怎么样?”

面对老人的问题,我迟疑了一会儿后,回答道:“他……很好。”

“……你不想再见到他吗?”我轻声问。

“当初选择离开的就是我啊,更何况我太老了,连替代品都算不上了。”老人摇了摇。

“不……”我想说许多事,却不知怎么都说不出口。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他能来参加我的葬礼,这大概是我最后的愿望了,”老人对着我说道,“在葬礼上要摆着我最年轻时的照片。金色的头发,碧蓝的眼睛,这样的话永远都会是他喜欢的样子。”

“……他会的,无论你是什么样子他都会喜欢的,”我第一次对一件事情如此肯定,我将知道的所有都变成了一句话,“他是爱你的。”

听到我的话老人有些愣神,但他没有问为什么,他只是笑了。时光像是在倒带,一瞬间它又回到了那个充满战争的年代,少年在闪光灯前微笑的那一刻。

也许是真的太累了,老人慢慢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是对还是错,我撒了谎。我没有告诉老人他口中的人在几个月前就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我没有告诉他他最后没有过上和睦的生活,我也没有告诉他他在很早时就结束了婚姻,四处寻找着他在战场上遇到的真正所爱的人。阿尔弗雷德·f·琼斯,阿尔弗雷德·f·琼斯,他告诉了所有人他的名字,只是为了找到他。在听其他人讲述这个名字背后的人时,我从没有理解一个没有赴约的人为什么会值得这么寻找,其他人只是告诉我这是布拉金斯基先生在战场上遇到的爱人,但战争结束后再也没有他的踪影,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上帝开得一个小玩笑。

“他曾说过他喜欢这种地方啊”,布拉金斯基先生一直以为老人会在温暖的南方,于是独自搬到了那里,可事实却正好相反,他们都去了彼此喜爱的地方,直到迎接死亡依旧是孤身一人。

这些事我该如何说出口呢?一切都太晚了,我所知道的一切只会变成压在心口的遗憾。这种玩笑老人承担不起了,我只希望他知道他所深爱的人也深爱着他的,他会像他所希望的一样参加他的葬礼,站在照片面前怀念着以往共同度过的时光。我明白,这些事我不能说出口啊。

壁炉里的火不再跳动,躺着床上的老人渐渐睡了过去。

世界上的遗憾总是太多,我走出门后,天空又落起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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